世说新语(足本)/全悦读书系

  忿狷记载了士人急躁易怒、心胸狭窄的个性，其中流传最广的是王蓝田食鸡子的事。

  原文

  魏武有一妓，声最清高，而情性酷①恶。欲杀则爱才，欲置则不堪。于是选百人，一时俱教。少时果有一人声及之，便杀恶性②者。

  注释

  ①酷：极，非常。

  ②恶性：性情暴躁。

  译文

  魏武帝曹操有一名歌女，声音清丽高亢，可是性情冷酷暴躁。魏武帝想杀掉她又怜惜她的才华，要留下她又不能忍受她的脾气。于是选来一百名歌女，同时教她们唱歌。不久，果然就有一个人的声音赶上了她，魏武帝立即把那个脾气暴躁的歌女杀了。

  原文

  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筋①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蹑②之，又不得。嗔甚，复于地取内口中，酱破即吐之。王右军闻而大笑曰：“使安期③有此性，犹当无一豪可论，况蓝田邪？”

  注释

  ①筋：筷子。

  ②屐齿：木板鞋底部的齿状木头。蹑：踩，踏。

  ③安期：王承，字安期，王述的父亲，很有名望。

  译文

  蓝田侯王述性情急躁。有一次吃鸡蛋，他拿筷子去戳鸡蛋，没戳着，顿时大怒，拿起鸡蛋就扔到地上。鸡蛋着地后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王蓝田又跳下地去用木屐齿去踩，还没踩中。王蓝田气疯了，把鸡蛋从地上捡起放到嘴里，嚼烂了就吐了出来。右军将军王羲之听说此事大笑说：“假使安期（王蓝田父亲）有这个脾气，尚且没什么值得可取的，何况是王蓝田呢！”

  原文

  王司州尝乘雪往王螭许。司州言气少有牾逆①于螭，便作色不夷。司州觉恶，便舆床就之，持其臂曰；“汝讵复足与老兄②计？”螭拨其手曰：“冷如鬼③手馨④，强来捉人臂！”

  注释

  ①牾逆：不服顺。

  ②老兄：面对弟辈的自称，具有亲昵的意味。

  ③鬼：骂人的话。

  ④馨：语气词，相当于“样”或者“般”，晋宋时期口语中常用。

  译文

  王司州（胡之）曾经冒雪到王螭家去。司州的言辞、口气稍微有点不合王螭的意，王螭脸上立刻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司州发现不妙，就挪动坐榻靠近王螭，拉住他的手臂说：“你怎么能和老兄计较呢？”王螭拨开他的手说：“你的手冰凉得像鬼一样，还来抓人家的手臂！”

  原文

  桓宣武与袁彦道樗捕①，袁彦道齿②不合，遂厉色掷去五木③。温太真云：“见袁生迁怒，知颜子④为贵。”

  注释

  ①樗藕：一种赌博游戏，类似后世的掷骰子。

  ②齿：博齿，指骰子上的点数。

  ③五木：赌博用具，两头尖细，中间扁平，两面分别为黑白二色。因每副五枚，用木头制成，所以叫五木。

  ④颜子：颜回，字子渊，孔子的学生。《论语·雍也》中记载孔子的话说：“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迁怒，不把怒气发泄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不贰过，不会犯和以前同样的错误。

  译文

  宣武侯桓温和袁彦道赌博，袁彦道掷出的点数不合心意，就火冒三丈地把五个色木都扔了。温太真说：“见袁生把怒气迁移到五色木上面，才知道颜回是值得尊敬的。”

  原文

  谢无奕性粗强①。以事不相得，自往数王蓝田②，肆言极骂。王正色面壁不敢动，半日。谢去良久，转头问左右小吏曰：“去未？”答云：“已去。”然后复坐。时人叹其性急而能有所容。

  注释

  ①谢无奕：谢奕，字无奕，曾任安西司马、安西将军、豫州刺史，死后追封镇西将军。粗强：粗暴倔强。

  ②数：数落，责备。

  译文

  谢无奕性情粗暴蛮横，因为一件事和王蓝田不和，就自己跑到王蓝田那里数落他，并破口大骂。王蓝田神情严肃地面对墙壁，一动也不动地坐了半天。谢无奕走了很久，王蓝田才掉过头来，问身边的侍从：“走了吗？”侍从回答：“已经走了。”王蓝田这才回到座位上。当时人们赞赏王蓝田虽然性急却能有所容忍。

  P273-275

褒赏篇

 德行第一

 言语第二

 政事第三

 文学第四

 方正第五

 雅量第六

 识鉴第七

 赏誉第八

 品藻第九

 规箴第十

 捷悟第十一

 夙惠第十二

 豪爽第十三

 容止第十四

 自新第十五

 企羡第十六

 伤逝第十七

 栖逸第十八

 贤媛第十九

 术解第二十

 巧艺第二十一

贬斥篇

 宠礼第二十二

 任诞第二十三

 简傲第二十四

 排调第二十五

 轻诋第二十六

 假谲第二十七

 黜免第二十八

 俭啬第二十九

 汰侈第三十

 忿狷第三十一

 谗险第三十二

 尤悔第三十三

 纰漏第三十四

 惑溺第三十五

 仇隙第三十六

真题阅读与训练

参考答案

  《世说新语》是南北朝时期(420-581)有关东汉到南朝刘宋人物逸事的杂史。作者是宋的临川王刘义庆，梁朝的刘峻（字孝标）作注。在汉代时，刘向曾写《世说》，但已散失。《世说新语》原名也是《世说》，所以为和刘向的区别开，又叫《世说新书》，宋代之后改为现在这个名字。

  编著者刘义庆(403-444)，南朝宋宗室，袭封临川王，曾任荆州刺史、江州刺史等职。《宋书·宗室传》说他“爱好文义”，“招聚文学之士，近远必至”。著有《徐州先贤传赞》九卷及《典叙》、志怪小说《幽明录》等。刘义庆以前的志人（逸事）小说有晋裴启的《语林》、郭澄之的《郭子》等，均已散失。《世说新语》虽被保存了下来，但近代学者根据唐写本残卷考证，亦经后人删改，与原貌已有很大出入。

  《世说新语》是我国魏晋南北朝时期“志人小说”的代表作，依内容可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若干类，每类收有若干则，全书共一千多则，每则文字长短不一，有的数行，有的三言两语，从此可见笔记小说“随手而记”的特性。书中所载人物均属历史上实有的，但他们的言论或故事则有一部分出于传闻，不尽符合史实。此书相当多的篇幅系杂采众书而成。如《规箴》《贤媛》等篇所载个别西汉人物的故事，采自《史记》和《汉书》。其他部分也多采自前人的记载。一些晋宋间人物的故事，如《言语篇》记谢灵运和孔淳之的对话等，则因这些人物与刘义庆同时而稍早，可能采自当时的传闻。

  《世说新语》主要记述士人的生活和思想，及统治阶级的情况，反映了魏晋时期文人的思想言行，和上层社会的生活面貌，记载颇为丰富，这样的描写有助读者了解当时士人所处的时代状况及政治社会环境，更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所谓“魏晋清谈”的风貌。

  此外，《世说新语》善用对照、比喻、夸张与描绘的文学技巧，不仅使它保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佳言名句，更为全书增添了无限光彩。书中所记载的人物言行，往往是一些零星的片断，但言简意赅，颇能传达人物的个性特点。如《雅量》篇写祖约和阮孚两人的优劣：只通过祖约料理财物和阮孚为木屐上蜡的两个细节，显示出一个是吝啬的守财奴；一个只是出于对木屐的癖好，淡淡几笔，人物性格就跃然纸上。《忿狷》篇写王述性急，吃鸡蛋时用筷子刺不破壳就发怒，以至用脚踩，还放入口中嚼破后吐掉，寥寥数语，把他当时暴怒的状况生动地表达出来。《世说新语》的文字，一般都是很质朴的散文，但意味隽永，因此历来为人们所喜读，其中有不少故事，成了诗词中常用的典故。此次出版，我们专门为原文配了详尽的注解，便于读者理解学习。囿于编者的水平，难以达到尽善尽美，希望广大读者朋友及时指正，不吝赐教。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