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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忠实著的《白鹿原剧作(共3册)》以白嘉轩为叙事核心,白鹿两家矛盾纠葛组织情节,以反映白嘉轩所代表的宗法家族制度及儒家伦理道德,在时代变迁与政治运动中的坚守与颓败为叙事线索,讲述了白鹿原村里两大家族白家和鹿家之间的故事。白家人沿袭村子里的族长,主人公白嘉轩一生娶过七个妻子,最后一个陪他终生,并育有三儿一女(白孝文、白孝武、白孝义、白灵)。鹿三是白家的长工,黑娃是他的长子。鹿家以鹿子霖为代表,他有两个儿子(鹿兆鹏、鹿兆海)。
小说主要讲述了他们的下一代白孝文、鹿兆海、黑娃这一代人的生活:白家后代中规中矩,黑娃却从小就显现出不安分。长大后,白孝文继任族长,黑娃在外做长工,认识了东家的小老婆田小娥,他将她带回村后,受到村人的排斥。黑娃离开村子后投奔革命军,又成为土匪。在此期间鹿子霖、白孝文等都吸上了鸦片,将家败光,去异乡谋生。鹿三以儿媳田小娥为耻,最终杀了她,因终日被田小娥死时的情形折磨而死去。白孝文则在外重新振作,终有一番作为,白灵加入了共产党。一个家庭两代子孙,为争夺白鹿原的统治代代争斗不已。
陈忠实著的《白鹿原剧作(共3册)》介绍:主人公六娶六丧,神秘的序曲预示着不祥。一个家族两代子孙,为争夺白鹿原的统治权争斗不已,上演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活剧:巧取风水地,恶施美人计,孝子为匪,亲翁杀媳,兄弟相煎,情人反目……大革命、日寇入侵、三年内战,白鹿原翻云覆雨,王旗变幻,家仇国恨交错缠结……古老的土地在新生的阵痛中战栗。
27.鹿家大院门口日外
鞭炮连串炸响,孩子们兴奋异常。
鹿子霖站在自家院门口冲前来道喜的乡亲拱手,脸上洋溢着喜气。
白嘉轩上前:“子霖,道喜了。”
鹿子霖接过礼匣,堆起笑:“我就盼着你来哩!伯跟婶呢?”
白嘉轩:“他身体不好,今早咳得不行,我妈伺候他。”
鹿子霖忙让:“进!进!坐首桌!”
28.鹿家六院日外
乡民们围着桌饮酒吃菜、说笑。
白嘉轩坐在热闹中很是孤单。
鹿子霖挨桌串:“……现在革命啦!我早就看出要变天,我是白鹿原上第
一个剪辫子的!进了城到县衙门咔嚓一剪子,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嘉轩还舍不得……”
众人应和:“你最革命么!”
白嘉轩苦笑一下。
“子霖哥,你算革命党不?”
鹿子霖得意:“我是咱原上第一个剪辫子的,你说算不!”
鹿泰恒轻咳一声:“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正题!”
鹿子霖忙举杯到台阶上:“大伙静静,今天给娃过满月,承蒙大伙抬爱都来
了。今天的饭不知合不合口味,反正我鹿家祖上是颠勺的厨子。”
众人一阵哄笑。
鹿子霖也笑:“从我曾祖爷爷起就盼着家里能出个当官的,说从前祖上做
厨子是伺候人的命,哪辈上出息做了秀才,就在他坟前放炮放铳子。我是没这出息。”
众人应和:“有出息,有出息!”
鹿子霖:“可我盼着我儿子有大出息。当年我和我爸商议,给我儿子起名叫
鹿兆鹏。好兆头的兆,大鹏展翅鹏程万里的鹏!今日这老二就叫鹿兆海,还是好兆头的兆,海阔天空的海!”
众人叫起好来:“一个鹏一个海,子霖你还要飞哪去!”
哄笑声。
小鹿兆鹏在人群中钻着,被鹿子霖一把揪过。
鹿子霖:“兆鹏,兆鹏!告诉村里的叔跟伯还有婶,你将来想做啥?”
小鹿兆鹏:“想念书。”
鹿子霖乐:“念完书想做哈?”
小鹿兆鹏眨眨眼,看着爸。
鹿泰恒也专注地转身盯着孙子。
小鹿兆鹏:“有出息,让爷爷能在祖宗坟前放铳子。”
众人鼓起掌来,鹿子霖得意地拍拍儿子屁股。
一老者:“子霖,族长该你当。”
顿时鸦雀无声,都暗瞧白嘉轩。
鹿子霖干笑几声:“二叔伯,你喝多了吧,今天这日子可不敢说这玩笑话。”
又一老者:“不是玩笑,泰恒兄子孙满堂,你儿子有本事,早该当哩!”
鹿泰恒却稳如泰山,嘴角一丝淡然笑意,摆摆手。
白嘉轩眼观鼻鼻观口,面无表情。
鹿子霖:“喝酒!都满上,白鹿原的乡亲们,喝啊!干了!”
众人起哄般:“干了!”
鹿子霖冲到白嘉轩面前,递上酒杯:“嘉轩兄弟,你咋不动筷。来,咱哥俩喝一杯。”
白嘉轩点头碰杯,鹿子霖先一饮而尽。白嘉轩也仰头喝干。
鹿子霖将一大碗放在桌上,抱起酒坛倒满:“嘉轩,今天是我喜庆日子,别听他们胡咧咧,高兴啊!”
白嘉轩笑:“高兴着呢。”
鹿子霖:“那你把这酒喝下我才安心。”
白嘉轩看着酒碗勉强。
众人起哄:“喝!喝干!”
白嘉轩一笑,举起碗仰头喝起。P17-18
和陈忠实相处的日子
陈忠实走了,一代巨匠飘然仙逝。
听到这个消息,我木然坐了半天,脑袋里像断了片。他走了,我奇怪反复地想着一个画面,白鹿原上,苍穹之下,陈忠实的背影,越走越远。我努力地想着,却始终想不起来他走着的背影,应该是什么样子。细细思量,每次,都是我从他那离开,他起身送我到门口,我几乎从来没有送过他。在陈老师家摆设的灵堂前,燃香伫立,鞠躬致哀。陈老师,今天我来送您了。
和陈老师相处十五六年,闹不清楚俺俩究竟是什么关系,说是朋友,少了一份亲密,说是师生,没有那一份传承,我们的交往像蜻蜓点水。如果准确地用书面语言说,我们的关系是甲方乙方。
2001年7月,我和赵军驱车到陈老师的故乡,西安灞桥西蒋村去签《白鹿原》电视剧的改编合同。大约下午两三点,我们赶到了他那问前面平顶房后面窑洞的屋子。陈老师一个人在乡间写作,正准备吃午餐,两个馒头,一碗白菜熬豆腐,几块肥肉。那时我们拍的《121枪杀大案》播得正火,陈老师饶有兴趣地问东问西,抽着他的黑杠子(巴山雪茄),兴致勃勃拿出一张他刚刚收集到的照片让我们看,照片是书中朱先生的原型牛兆濂先生的遗像。这位民国先贤目光炯炯,不怒自威,我说跟陈老师有点像,陈老师哈哈笑出了声。那是一个愉快的下午,窑洞透着阴凉。当我们怀揣着合同,在白鹿原下灞水河畔的公路上,迎着夕阳,开着白色普桑一路狂奔时,感觉像快活林里一对劫了皇纲的土匪。
版权转让三年,期限很快就到了,我们没有拿下电视剧的立项。
2004年6月,西安一个酷暑的晚上,我和陈老师坐在省作协一个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谈判。陈老师想给我倒杯水,暖壶是空的。我滔滔不绝地说着三年的辛劳,企图继续续约。陈老师淡然地听着,表态像一个老农民一样简单直接:我听明白了,你说得舞马长枪的,还是拿不下这事。你不用给我解释,现在做啥事都难,你只要拿来国家批准的红头文件,哪怕是一张二指宽的条条,咱就继续。我舌灿莲花,嘴干舌燥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和陈老师达成一份口头协议:你可以继续做,我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谁能批下来我就签给谁,这对大家都公平。我知道有不少影视公司虎视眈眈,但又无话可说。
陈老师把我送下楼,天黑了,我沮丧地走着,想起省作协这院子,大神云集,原来是军阀高桂滋的公馆,西安事变时羁押过蒋介石,脊背上一个劲儿冒凉气。
人怕哈偏偏遇见啥,往后的日子里,经常在各种场合碰见陈老师,他偶尔会问一问我进展如何,我总是设法讲述自己的努力和辛苦。陈老师只是听着,一副不问耕耘,只问收获的淡然。我常常说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支支吾吾。后来,就有点怕见他,怕他问起,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怕他不问,老怀疑是不是已经有人截和。发展到一看见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就心里打怵,一听见他说哪家影视公司又找他了,就心如刀绞。陈老师总是一脸淡然,皱纹深刻。记得有次省上开会,满共就二十余人,一进会场,就看见陈老师大马金刀地坐着,抽着他的黑杠子,我竟然借口上厕所悄悄地溜了。这样日子,过了五六年。
2010年10月,金秋送爽。《白鹿原》电视剧的立项批下来了。第一时间,我就给陈老师打电话。陈老师不相信,他说你甭哄我老汉,把红头文件拿来。我说现在没有红头文件了,广电总局只在网上公示。他仍然不信。我说,陈老师,你不信我,没问题,你找个你信的人,上网查查,如何?
晚上,陈老师电话来了。俺俩在长安一号找了个小包间,要了一瓶红酒,点了几个小菜,他很高兴,说十年了,你终于胜利了,过程能写一部长篇小说了。我也让陈老师教乖了,直奔主题,说版权咋办。他笑了,我说话算话,版权至今我谁也没签,你批下来,以后我就只认你了。我问他对改编有什么意见,应该注意些什么,对人选有什么建议。陈老师说,小说写完,我的事就完了。发表到社会上,那就陈忠实是陈忠实,《白鹿原》是《白鹿原》了。咋改,找谁改,那是你的事了。那天我们聊得很高兴,说了很多,说什么记不准了。我只记得陈老师满脸的皱纹都开了,慈祥得像个菩萨,还有,就是第一次感到涩涩的干红滋味那么隽永,好喝。
编剧申捷读了上百本书,又在白鹿原上转了半个月,做好了准备,想和陈忠实谈谈。陈老师很有意思,约他时,他总是说,咱找个中间点,都不远,你跑一半,我跑一半,于是我们又约在了在长安一号。他俩坐在一张三人沙发上,一人靠一头。申捷圆头圆脑,像打足了气的皮球,说到创意就眉飞色舞:陈老师稳稳地坐在那里,像半截老榆木根雕,不紧不慢,让人想起《哈利·波特》里面的老树精。陈老师谈了人物的想法,他们的原型,谈了他没有展开写朱先生只身退清兵的遗憾,黑娃的人物原型的命运,等等。聊得很惬意,临走,我背着申捷问陈老师,感觉咋样?陈老师又是淡然一笑,这是你的事,甭问我。临了又补了一句:我没想到他这么年轻。
在剧本创作的两年多里,陈老师打过几个电话,每次都问得很艺术,但总是一个借口,说他来了几个朋友,问到这事咋样了,所以,他来问一下。我一边给他汇报着进度,一边暗自思忖,这可爱的老汉,是真有别人问了才问一下,还是自己想催了,不好意思?
申捷苦熬了两年半,剧本做完了。我给陈老师打了个电话,说剧本做完了,送审前您要不要看看。陈老师说,你送吧,我不看了。语气感觉很大度,和一种已经落到你手里了,由着你糟蹋吧的无奈。过了三个月,省上专家研讨会开过几天后,我突然接到陈老师的电话。他说,哎,赵安,你把剧本做完也不送我一套看看?我有点蒙了。我说,陈老师,三个月前我就问您看不看,您说不看了,您可不敢冤枉我。陈老师笑了,说我忘了,赶快给我送一套。我心里有底,因为在研讨会上评价很好,著名评论家李星说,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和陈忠实进行灵魂对话的编剧。过了大概半个月后,陈老师问我能不能约编剧一块儿坐坐。申捷欣然前往。在酒桌上,陈老师专门端起一杯茅台,走到申捷面前敬酒,说辛苦了,以后剧本修改,有啥事都可以找我。鬼机灵的申捷说道,陈老师,老赵说您看剧本,我紧张坏了,我就怕您骂我。陈老师笑了,说剧本你是专家,我还能骂你?大家都笑了,陈老师开心得像个孩子。
剧组紧张地开始筹备了,陈老师身体有些不佳的消息不停传来。张嘉译和刘进、申捷都几次提出来要去看望他。我和陈老师联系,他说不用了,他在治疗,不方便,等他好一点,他一定会去看望大家。
开机前夕,我跑到陈老师的书房,想动员陈老师出席开机仪式。陈老师当时精神还好,就是说话吐词有些不太清楚,说几句,就要吐一口口水。我让陈老师看了演员的单人海报,陈老师看得很仔细,每一张都看半天,仿佛和自己心中的人物在对照,但他没有做评价。我说,陈老师,十几年了,终于开拍了,轮到咱自己过事了,您这尊大神不就位,撑不起台面。哪怕去转一转,露个脸。陈老师拒绝了,说我给你写幅字吧,算是祝贺。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字么,我的字现在也很值钱了。陈老师笑着,说你说写什么词。我说我哪敢班门弄斧,您就给咱电视剧写一幅吧。于是俺俩商量起来,陈老师挥毫写下了“激荡百年国史,再铸白鹿精魂,祝贺白鹿原电视连续剧开拍”的四尺中堂。
电视剧开拍后,几次和张嘉译在一起喝酒,他都提到咱还是得去看看陈老师,总觉得咱不去不对劲儿。我又找陈老师联系了两次,他都拒绝了,他说,让大家好好拍戏,心领了,不麻烦了,我好点去看大家。电视剧前期拍完以后,我专程去给陈老师汇报,那次感觉陈老师好多了,说话也几乎正常了,而且已经在书房里又开始忙碌了,对电视剧投资两个多亿有些吃惊,关心地问能卖回来不?我说这回赚了。他笑了,你拍九十集,还弄得大,赚了就好,再让你赔了,我还睡不安生了。我说陈老师要不要看看片花,陈老师说,我不看了,等你做好了,我再看。陈老9币的言谈举止,有一种病后释怀的泰然。
大概一个月前,我们为电视节剪辑了一个片花,大家还是想让陈老师看看。我又给他打电话,这回陈老师答应得很痛快,说,好,但这周不行,安排不过来,下周吧。到了下周,我再打电话,陈老师关机了。我问陈老师的办公室主任杨毅,杨毅说,陈老师要集中打半个月针,陈老师现在最操心的也就是《白鹿原》电视剧了,等打完针后再约吧。谁知道,等来的就是噩耗。
李晓说,陈忠实逝世,剧组要在官微上发一条消息,让我看看稿子。我加了一句话:您说过,《白鹿原》的改编,您寄希望于电视剧,没能让您看到是我们永远痛彻心扉的遗憾。
陈老师公祭的灵堂设在省作协,就设在高桂滋公馆里。碰见的熟人都在说,陈老师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见电视剧播出。灵堂内鲜花簇拥,简洁庄重。陈老师在相片上笑着。眼神交流,阴阳相隔。我想,陈老师,您上天了,成神了,求您保佑,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做好电视剧《白鹿原》,完成我们甲乙双方这次意义深远的约定。
您老驾云西去,白鹿精魂永存!
陕西光中影视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
赵安
2016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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